番外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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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四月,杨絮飞扬。
  
  薛老将军初春受了寒气,卧病已有一月。老将军年已老迈,又兼薛远在朝中大放异彩,他已有休致之心,准备从朝堂下来给儿子让路。
  
  从四月初起,薛老将军便上书两次告归,均已被圣上驳回。前不久,薛老将军第三次上书告归,言辞恳切情深义重,圣上叹了口气,亲自驾临了薛府,看望长病不起的老臣。
  
  关注着这事的人心中知晓,这回薛老将军应当就能致仕成功了。
  
  圣上亲至,荣誉非同寻常。一大早,薛府众人就恭候在薛府门前。
  
  圣上今非昔比,早也不是当年被权臣掌控的小可怜,而是镇住万里江山的定海神针。这几年以来,除了献上标点符号的太傅李保逝世时圣上亲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臣子有这般的殊荣。
  
  薛府上到薛老将军,下到打扫奴仆,俱都心中喜悦自豪。
  
  在人群之中,有一道坐在轮椅上的影子。
  
  此人面色是经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身形瘦弱的无一丝男子气概。但那双眼眸却极深,深得好似波涛不动。
  
  手握滔天大权的摄政王薛远,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在废物薛二身上醒来的一天。
  
  身边的家仆低声道:“二公子,圣上来了,您还得屈身弯腰。”
  
  薛二公子平日里对圣上的态度可谓是害怕至极,犹如老鼠碰上猫。他曾被圣上吓过两次,在他面前提“圣上”两个字就如同吓唬小童时说“夜中哭闹就会被阎王爷带走”一般威慑。
  
  但今日的薛二公子却不一样,他已经整整三日未曾说过一句话,现在甫一说口,嗓音就像是坏了一般喑哑难听,“圣上驾临,是应当行礼相迎。”
  
  他又缓缓笑了,“只是今日身有不适,背上的骨头疼得很,怕是弯不下来腰。”
  
  仆人一瞧,是了,薛二公子何时会将背挺得如此直?他快步走到夫人跟前,低声说着二公子的不适。
  
  薛夫人脸上的喜悦之情变淡了些,侧头朝薛二公子看去。薛二公子正定定地看着她,好似许久未曾见过她一般。
  
  薛夫人心中疑惑,但却突然心中一软,对仆人道:“那就扶二公子到后面去,见过圣上便下去休息。”
  
  仆人将薛二公子推到人群最后方,刚刚站定,圣上的銮驾便驾临在了薛府门前。前头的人恭敬的弯下腰,特别是奴仆们,几乎要头着了地。
  
  薛二公子虽然坐在轮椅上,人又在最后,却反而在这时目光直视,看到了那辆皇帝乘坐的銮驾。
  
  也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薛远一身官袍,飒爽翻身下马,径自走到銮驾跟前弯身抬手,“圣上请下。”
  
  周围的御前侍卫衣袍整齐,精神抖擞,黑甲禁军跟随在外侧,双目炯炯提防四周。
  
  薛二公子目光在另一个自己身上沉沉看了几瞬,身姿、样貌俱是他的样子。但这尽职尽责对着皇帝效忠的模样,真是让他觉得荒唐可笑。
  
  皇上未死,卢风之祸尚未危国,宦官之乱未曾霍乱朝纲,什么都没有发生,薛远也没有造反。
  
  这里的一切让他陌生至极,他难以想象,这里的自己怎会对着皇帝效忠,成为连躺在病床上不见天日的薛二也知道的一条皇帝脚下忠心耿耿的狗?
  
  銮驾打开,明黄色衣袍打了个滚,圣上递出手,被薛远扶着小心而下。
  
  薛二公子从圣上的手上往上,毫不顾忌地直视圣颜。
  
  圣上龙袍繁复,初春的日子也披了一道深色的大氅,他眉目温和又暗藏锋利,唇角微勾,正是一副爱臣如子的尊贵模样。
  
  薛二公子直直看着,从圣上的指尖看到圣上的发梢。
  
  年轻又娇弱,手段了不得。
  
  薛老将军被扶着行礼:“圣上万安,得圣上驾临,臣万死足矣。”
  
  顾元白扶起他,笑了笑,“这话薛卿不可再说。”
  
  薛二公子还在看着圣上,身边的奴仆却推着他悄声退下,“公子,咱们先行去休息。”
  
  摄政王眼眸一沉,却沉默得由着奴仆推动轮椅。
  
  在他的记忆里,皇帝势弱,卢风可从来没把薛家父子俩从边关召回京城。薛二的腿他也没打断过,他是直接手起刀落要了薛二的命。
  
  这辈子一切的不同,都是从这个本该早病死的皇帝开始。
  
  *
  
  薛老将军果然提出告归一事,顾元白瞧着他已两鬓发白的发丝,叹了一口气,终于准了奏。
  
  看望完忠臣,顾元白便让众人在身后远远跟着,徒步和薛远在庭院曲径中漫步走着。
  
  行到半路拐角,薛远突然咳了一声,提醒道:“圣上。”
  
  顾元白弯唇,“还以为你能忍到多久呢,连两刻钟都还未到。”
  
  薛远略有些委屈,“您早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顾元白忍不住一乐,拉着他走到一座假山后站定,让宫人在远处莫要上前,就推着薛远靠在了假山上。
  
  薛远站得笔直,顾元白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送上了吻。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薛大人明里暗里的想要让顾元白主动,顾元白就让他瞧瞧什么叫二十一世纪的男友力。
  
  亲软他的腿!
  
  这个志向高远,奈何薛大人不是那么好腿软的,顾元白逐渐沉浸在唇舌交缠之间,在薛远忍不住扣上他的腰时,顾元白.精准拦住了他的手。
  
  “你不能动,”哼笑,“不是想要主动吗?今个只能我动你,你不能动我。”
  
  薛大人面色一变,脱口而出:“还能这样?”
  
  顾元白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作势要解他的衣衫。薛远难得有些扭扭捏捏,看了看四周,“圣上,在这不好吧……”
  
  一边说,一边飞速解着自己的腰带。
  
  操。
  
  顾元白哈哈大笑,他放开薛远,撑在假山上笑得停不下来,“薛九遥啊薛九遥,你怎么这么可爱。”
  
  薛远腰带都解到了一半,见又被耍了,也不生气,直接用腰带缠上了顾元白的腰,把他勾在怀里,“耍我好玩吗?白爷,我得欺负回来。”
  
  他正要靠近,天边却有一身闷雷炸起。顾元白噗嗤一声,“听见了没?老天爷都让你别动。”
  
  薛远叹了口气,还是上前亲了一口再放开,为顾元白整理衣衫,两人一同回程,怕有雨落下。
  
  果不其然,片刻后春雨落下,薛远将顾元白抱起跑到了最近的一处院落,“圣上在此等待片刻,我去带人拿些雨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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